聂知县喜出望外,说道:“华亭江河湖汊众多,泥沙淤积,流水不畅。我筹划深挖河、塘,恢复交通,引河入海,围塘为田,不但可以以塘泥造田,还能使三千余户农民恢复生产!”
这也是华夏古典地方官的传统施政方针,中规中矩。长三角平原就是经历了华夏人民数千年的围湖围塘造田,终于从春秋时期蛮荒落后的吴越,变成唐宋之后的人间天堂,并繁荣至今。
陆老爷身为一个合格的华夏儿女,dNA里就渴求耕地。他听到聂知县的宏图大志,迅速从失落的情绪恢复过来,而且还感到庆幸,遂抖擞精神问道:“那增加的耕地,县里是做公田还是拍卖给私人?”
聂知县犹豫道:“看情况吧,此项工程浩大,县里不出钱,需要乡绅捐资,县里留一半做公田,另一半看出资情况分配给出资乡绅。”
这种模式也很传统,几千年来都这样。杨植的前世,政府搞房地产也是这样的套路。
杨植突然问道:“晚生冒昧敢问一句,深挖的河塘是哪一处的?”
踏马的关你屁事!你家凤阳年年发大水也不见你操心!
看在罗天官面子上,聂豹非常重视杨植的问题,请师爷拿来华亭县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此处、此处,还有此处。”
杨植看着地图,说道:“如此一来,那吴淞江更加曲折,苏州就要被倒灌了!”
聂知县、陆老爷一时愕然:你是不是说华亭县以邻为壑?
历史上就是吴淞江下游淤积不畅倒灌苏州,海瑞在万历年间花了大力气把吴淞江引入黄浦江,使得苏州失去直接出海的河道。
杨植摇摇头说:“不妥不妥,增加田地固然好,但是苏松地肥田熟,随之能养活的人口更多,五十年后怎么办?”
聂知县一时无言以对:谁知道五十年后的事?我增加华亭县耕地是害了华亭县不成?
如果你不是吏部天官的唯一弟子,我踏马的现在就打你出去!
你自己选的,正德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你都十八岁了,居然还和我十四岁时一样: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有见识的人!
聂知县和蔼可亲地说:“哦?自古以来只要做事,就有挑刺的人,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这句话好熟悉!陆老爷和杨植恍恍惚惚记得在哪里听过!
聂知县又说道:“吾辈行得正走得端,无愧于心,无愧于华亭县,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圣上!”
这一连串华夏文人惯用的排比句一出来,好似一记又一记重拳,差点把杨植打得一个趔趄。
果然是文人杀人不用刀!
杨植惭愧地说:“我另有想法,几日后还请聂知县指正一二!”
无论如何,士大夫不能跟小儿辈一般见识!注意风度!
“好,我特为杨小友悬榻待之!华亭县衙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就把天聊死了!陆老爷和夏秀才只得告辞。
路上夏秀才灰头土脸,陆老爷心气不顺,怒斥杨植:“我一向待你不薄,你考上秀才后,我更是与你平辈论交!你今日居然大煞风景塌我的台,过几天你拍拍屁股回南京,我怎么办?”
明朝中后期,三吴地区就是锁死在良田上。熟田越多,出产粮棉就越多,那人口越更多,赋税就越多,土地兼并越厉害。最后底层人民忍无可忍,社会经常动荡,工变、奴变、民变经久不息。
但是这些事现在尚不明显,杨植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说了也没用,遂对身后的陆家好大儿道:“陆老爷跟我平辈论交,我们各论各的,不理会那些事。陆兄,上次那个许大还有联系吗?”
两天后,在陆家书房里,陆老爷陆员外夏秀才杨植又坐着打叶子牌,门一开,许大进来了,还是头戴抹额满脸水锈,进门先给陆老爷几人见礼。
陆员外见许大进来,把牌一丢,呵斥道:“叫你送货去双屿,你不是说刮风就是下雨!
不想去,找借口啊?刮风下雨不能去啊?上月亮是说上月亮,运了两个月了!让你去双屿岛两个月也没去!”
许大皮笑肉不笑回道:“陆员外,你坐在家里享福,哪里知道我们跑海的艰难!这段时间风声紧,松江备倭卫抓得严!”
杨植摆摆手,示意不谈这个事,说道:“以我的人生经验,官府做事都是抽风一样,沿海抓海贸也是一阵一阵的,情有可原。”
许大大模大样点点头:“杨总旗去过海市,又是司法机构,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好大儿气不打一处来:“杨兄还为他说话?两个月了,琉璃生意耽搁了多少?马上就要用钱的时候!”
看来陆家见了聂知县后心动,想弄到一笔资金搞一块规划中的耕地。
杨植心平气和问道:“为什么一下又紧了,打听到什么原因没有?”
许大挠挠头说:“备倭卫说是上峰要求的,皇上来到南京,江南沿海防范甚紧。”
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充分。但正德还要在南京呆很久,为了不让海盗惊扰江南,沿海肯定要抓治安的,如果这样搞下去,自己就白来一趟苏松了。
杨植让大家安静下来,走出书房在庭院里边走动边思考,一柱香功夫后,对许大说:“我在福建有条路,风险是大了点,不过利润很高,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你有种的话,事成之后你七我三,怎么样?”
许大不是很相信,问道:“利润很高?到底有多高?”
杨植嘿嘿笑着说:“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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