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召王阳明进南京,乔宇自然乐见其成,也许王阳明面君时可以通过自辩洗刷冤屈,也能促使正德早日返京。他躬身回道:“皇上圣明。”
魏大绅四人自那日与淮南青年口角斗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那青年出现在南京皇城工地,想必是量好尺寸后就去备料再不来了。几人吃了个亏,但是无法,几日后报复之心也淡了。
不多时派去与宁王残兵联络的千户带着一名名叫许大的海匪来到四人在南京的住所,回报道已聚拢了长江南岸的残兵约五、六百人,中等船十多条。
宁王兵马有三分之二是招安的山贼、江河湖盗,魏大绅并不在意这个,他听许大自述江海通吃,亦商亦盗,在松江府亦小有名气,立刻拿出一张南直地图,面对地图沉思起来。
从南京沿长江挂满风帆顺流直下大海,比骑马还快,官军沿路应该来不及反应,听说当年建文帝就是这样跑出去的。
打定主意,魏大绅对千户和许大说道:“你们回去聚集船只召集人马,五日后守在三山门外。千户你带二十人乘船进南京城,我们一起干大事!”
魏大绅和千户、许大反复推敲方案,直到认为万无一失,这才把送两人送到秦淮河东的码头。
目送二人乘船离开,魏大绅转身向住所而去。走过江宁县衙的一个路口,魏大绅心中一惊,他似乎在前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前面的两个人中,身形年轻的就是在南京紫禁城阁楼中与他们争吵斗殴的淮南青年,自己对他的背影非常熟悉。青年依然是那天的衣着,他略微拖后,前面的人穿绸缎长衫,身份显然比青年高,看背影是一个中年男人。
可是这个中年男人的身形,也很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魏大绅从侧后悄悄跟上两人,两人浑然不知。一路上,中年人指指点点,淮南青年唯唯诺诺。
两人来到一个院子前,前头的中年男人脚步一停,让淮南青年上台阶去开门。
这时中年男人的侧脸被魏大绅看了个清楚:居然是宁王府里的涂惟涂举人,李士实太师手下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李士实、刘养正两位太师在被俘后都立刻被处死,他们手底下的人没有上过战场的或许从此无人追究,也是情理之中,大明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涂惟怎么来到南京,而且看情形,他居然是淮南青年的长辈或师傅、管事?
魏大绅记下院落的街道位置,来到对面一户茶摊前讨口水喝,随意搭讪道:“对面的院子真气派!”
茶摊老板接口道:“可不是嘛,是淮南凤阳府来的琉璃商家,搬来有半年多了。看情形,生意做得不小,各地口音的商人进进出出!”
魏大绅更感迷茫:这涂惟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淮南商家的管事?或许是宁王兵败后,他逃到南京找了一份新工作?涂惟是举人老爷,以前为宁王做生意,在江南一带熟门熟路。
魏大绅回去把情况跟其他三人一说:“一人智短,众人计长。你们看看涂惟是个什么情况?”
其他三人说不上是智将,所料和魏大绅的想法差不多:涂惟在宁王失利后怕被官府清算,跑来南京避祸。
议着议着,其中一人脑洞大开,一拍大腿说道:“涂举人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想抢出宁王,东山再起?”
几人都被这个说法震惊了,只听那人又说:“在阁楼上是能看到宁王爷的!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他们刚好把琉璃砖瓦卖给南京皇城?”
偌大的南京皇城平时无人居住,只有几个小黄门、护卫看管着,这些人跟发配也差不了多少。即使正德前来,也就是把皇上的寝宫和偏殿重新打理一下。内宫当初建了那么多嫔妃、太监、宫女的住所,现在跟鬼宅一样空空荡荡,到处结满蜘蛛网,房檐下一排排燕子窝,梁上挂着一串串的蝙蝠,院子里长满了草,兔子、刺猬、狐狸跑来跑去。
要从所谓的冷宫里抢走宁王,其实是很容易的!只要东华门外有接应,而且走水路最方便!
魏大绅摸摸下巴,拿不定主意。
北京紫禁城的东华门内,太子东宫往南不远处就是文渊阁,杨廷和、毛纪两位大学士如往常一样在阁内值守。
通政司今日送来了一些从南京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需要杨、毛两人批阅后转发给六部或都察院办理。
在这些六百里加急文书中,杨廷和见到一个文书袋是送给自己的。这并不奇怪,官员的书信往来经常蹭急递铺官邮。
杨廷和打开文书,里面书信只说了一件事:圣天子又要召见王阳明,而且圣上似乎在闰八月后就会返回北京。
杨廷和心中一跳,把书信放到一边先处理其他的文件,其中有王阳明的《计处地方疏》、《水灾自劾疏》,疏中说的是请求把朱宸濠的田地拍卖用于代江西百姓交税,并因为江西水灾而弹劾自己。杨廷和应该要分别批转户部和都察院的。
杨廷和思考片刻,写下票拟:“宸逆为举事所聚财富甚多,为何至今不见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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